秉筆丹青

书生轻议冢中人, 冢中笑尔书生气

黑泽三船同人:我的悲欣的映畫集

一个大大大天坑,不知哪天会补

真人向,还是有毒的第一人称

随手写来玩的,勿入


壹、

昭和二十年,帝国的秩序业已崩溃,此时我父母已死,举目无亲,作为曾经被帝国一张红纸条征召至部队的兵士,我所领到的退伍酬劳仅仅是一张军用毛毯和一点吃食。我将毛毯裁成两段,用它做了一身西装。然后将仅有的一点钱买来笔与墨水,然后疯狂的投职简历。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石沉大海。

就在我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,东宝公司贴出了招聘摄影职员的广告。我的父亲在大连曾经营过一家小照相馆,年少时我曾经为父亲的照相馆里打过下手,学了一手自认为还不赖的手艺。想到这里,我连日的被打击的自信心似乎又稍稍恢复,让我变得跃跃欲试起来。

我来到了东宝电影公司所在的摄影场地,也许踏进门的那一刻我从未想过,我将会与这里的一切朝夕相伴,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。现在的我只是很烦躁,因为粗心大意的派送员搞错了我的简历,它现在正阴差阳错地躺在了招募俳优的简历堆中。

但我只是不想浪费这一天,因为交通费很贵,所以我不得不起了一个大早,然后步行走了一大段路。因为投职的简历需要钱,因为填写简历废的墨水也需要钱,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。我从未学过表演,也从未在人前表演过,曾经的我要是有过这样的念头,但也会对此嗤之以鼻的加以嘲讽。总之,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。

与其说这是表演,不如说这是一场华丽丽的泄愤。我幸灾乐祸的坐在椅子上,用眼角悄悄的扫了一圈,看得出来,在场的监督先生们的脸色都很差。但我的内心其实很慌张,“哗众取宠”也许说的就是我。

出乎意料的是,我竟被录取了。当山本嘉次郎监督说我被录用成为一名实习生的时候,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。当然期间有众多波折,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期间的委曲,只知道,一位年轻的高个子的助监督先生经常出现在我们的训练室,然后悄悄的望着我们像大猩猩一样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,那可简直是羞耻死了。

后来,我认出他来了,那是山本嘉次郎监督的得意弟子之一,刚刚因为拍摄了《我对青春无悔》和《美好星期天》而风头正盛的监督黑泽明。但当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。

后来,东宝公司爆发了一场激烈的罢工冲突,据说是因为公司不合理的解雇惹恼了工会。有1200人参加了这场罢工,工人们用沙袋与铁蒺藜将摄影棚团团围住,甚至握起枪来将自己武装起来,情况糟糕透了,人们开始相互厮杀,最后是自卫队派出的坦克,结束这场运动,之前明明亲如一家的人们开始分道扬镳。

我并不知道这会是我的一个机会,随着长谷川一夫这样的大明星因为争斗离开了公司,成了我们这样的后辈新人的出头之日。

就这样,我拍摄了我人生中第一部自己的影片《银岭之巅》,由山本嘉次郎先生的另一位高徒谷口千吉指导,黑泽是本片的编剧,加之在幕后做剪辑工作,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。助监督是一位小我三岁,日后却缘分匪浅的家伙,他叫冈本喜八,我后来与他又合作了个许多次。他是个思想奇奇怪怪的家伙,经常在家里拉上一大帮莫名其妙的人,尽管他自己家也并不富裕。

刚开始拍摄的时候,我经常走神跑到了摄影师的位置上来不能自已,让摄影师先生尴尬不已,直到我被另一位助监督本多猪四郎先生叫住。我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,父亲已经死了,自己也没能成为一名摄影师。开始的时候我的心情的确是低落的,可这种失落感很快便随着我的首战成名而告终。成名固然是值得喜悦的事,我开始认可了我作为一名演员的身份。更重要的是,从这里我逐渐走进了黑泽监督的世界里。

贰、

结束我的处女作首秀,我顺利的进入了黑泽监督的摄制组。试镜的第一天,与我刚合作完戏的志村先生也在其中。他正与黑泽先生热切的攀谈着,与我和黑泽先生的寥寥数面的寒暄与问候不同,志村先生很早便与黑泽先生监督相识了,还参与了监督先生的第一处女作《姿三四郎》,那还是战时,而我还只是一个一天到晚被老兵用鞋底抽到鼻青脸肿的大头兵。

我与监督先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见如故。不,也许应当这样讲,黑泽先生相当迅速地接纳了我。此次我要出演的是一位流氓,但却不幸身患绝症。脚本是由监督先生与他的发小植草圭之助共写。他们俩的相处模式近似情侣式的打情骂俏,写作时吵的不可开交,但转瞬之间又相互叫着“小草”“小黑”,打得热络,这大抵是情感丰沛之人的处事哲学。

在确定好人物性格特点后,拍摄进展的飞快,这是基于黑泽组的同仁之努力。黑泽先生对我的表演几乎不加一点干涉,在惊讶之余,更加对这一份信任怀有更大的感激之情,从而投身于工作之中。

很快,便到了这个角色,松永之死这场戏份。我知道,我的重场戏来了。我很紧张,开拍前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。我曾小心翼翼地询问过脚本先生,关于这个角色濒死前的神情大抵是怎样的呢,脚本先生以极其浪漫的口吻回复了我一个词:“绝望”。

可是绝望该怎样被演绎呢?该怎样被表现出来呢?我开始在我寥寥二十几年的不堪人生中找寻我曾经的绝望。我曾在我的笔记本上乱写乱划道:

绝望是一种走投无路、被社会所抛弃时所产生的心理表象。松永的社会身份被质疑,是社会的促就与自身的动摇。就我自身而言,回想这二十几年的人生,父母因为一纸召令,便不得不从日本国的公民移民到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做开拓团。父母俱殁后,我又因是家中长男,被一张红纸条征召至部队,成为了一名二等兵。这无疑都是身份的转变。

但这还不至于绝望,因为彼时人还未真正丢失了身份,前方似乎看起来还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,于是便继续浑浑噩噩着,这正是我年少成长起来的时光与我的士兵生涯。直到有那么一天,你要怀着负罪的心情哄骗着人家妈妈的孩子去送死。清晨,我捂着脸鼻青脸肿地走出来,只因为我领着即将去送死的娃娃兵们在出征前放声痛哭,然后望着他们坐上胶合板制成的飞机去送死。天,你知道胶合板是什么吗?一种做家具用的木材,但凡有一点钱的家庭都不用它做首选家具,而它却成了翱翔在帝国蓝天上的机翼。每天都有无数死去孩子的母亲打电话询问东条何日为国献身,我猜哪里会不会有他们的妈妈,只是因为东条首相的的两位公子正好好的端坐在家中。我的父亲不是首相,而是一名小摄影师,经营着一家小照相馆,正因为我们不是帝国高官的孩子。

我们为什么要与陌生人去厮杀呢?我还年轻,我才二十岁,不想就这样白白地丢掉了性命。中国人、美国人,一切陌生土地上的人们,他们的一切都与我们毫不相干。是帝国那欲壑难填的野心,制造出了这一桩桩惨剧与丑相。它曾一度膨胀的不轻,现在已然完全破灭,而我们则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整整一代人都被社会无情的抛弃,一代人的青春成了一场血色又荒唐的笑话,这好像便是当下日本国的现状。一个想要改变现状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流氓,一个比比皆是而又无足轻重的小人物,我想我应该知道怎样去扮演他了。

当戏杀青后的庆功宴上,我依旧还怀有一种很沉痛的心情。不过,当我们同饮几杯之后,这种郁郁的心情几乎被一扫而光,每个人都很高兴,都变得有些微醉。一向少言的志村先生竟对我说起了后生可畏之类的话。就在我还在猜想,是不是监督先生称赞我的话是否过了头的时候,他竟又补上了一句:“你知道吗?你简直是破了一项记录,黑泽先生一向热衷于将演员当做他的提线木偶来摆布,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在黑泽组里自由表演的,他几乎是任由你来发挥的。黑泽先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导演,年轻人,你的前途远大。”

这番话使我受宠若惊的同时,也让我明白,在演绎方面,我成功的交上了试卷,并且顺利的毕了业,以往的日子再也不复返了。

后来的日子,我穿起了白大褂,拿起了画笔与警枪,志村先生作为我的配役,每天都几乎与我形影不离。在《野良犬》的拍摄之余,我们仨和几个女眷经常凑在一起喝酒。有一次,喝多了酒,我竟打趣起来道:“我多么希望我亲手抓过的一个贼名叫松永呀,他不是我的第一个‘贼’,却是我们之间的第个‘贼’。”只是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,并不记得这话,只是许多年,从有心人那里旧事重提又重新听得了这话罢了。

叁、

接下来要讲的这部电影在我们的电影生涯中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,倘若它要是失败,只恐怕我们的人生与命运都要就此改写。不过幸好现在看起来它是十分成功的,这部电影在国外收获了非常多的奖项与赞誉,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。也许对于当事人的回忆来说,那段经历其实并不能称之有多美好。

这部电影的起因大抵是这样的,一位名叫桥本忍的年轻编剧,其实他是长我两岁的,因为相较其他的黑泽先生的脚本先生们,如久板荣二郎、小国英雄、菊岛隆三、亦或是其他组的脚本家如小津组的野田高梧、沟口组的依田义贤,他都可算年轻。

他将芥川先生的著作改编成了剧本,作为大脚本家伊丹万作的唯一弟子,便毛遂自荐地将剧本交与了黑泽先生。伊丹万作是我们的一位前辈大导演,我并没有见过他本人,因为大约在我正式成为俳优之前,他便因病去世了。非常年轻的生命。他的事迹,我多半是从我们的场记,野上照代先生她那里听来的。伊丹先生近乎是以一种托孤的方式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她。他那一双儿女成人之后自是不俗。而桥本先生,一位十分出色的脚本家,后来在我们一些极重要的作品之中都有他参与的身影。我想,这便是伊丹先生的魅力所在吧。

言归正传,这部在影史上号称是“摄影机初入丛林”的电影,在当初的摄制上可谓煞费苦心。由于在丛林之中,采光条件并不十分理想,只有在正午时分,太阳光穿过茂密的枝叶,留下了一道道斑驳的“小太阳”,随着晃动的枝桠摇动着。那时便可以我们开工的身影。

我们穿起了平安时代的衣服,然后我背着唐剑,毫无疑问,我是大盗,名叫多襄丸。与我同时搭对手戏的是森雅之与京町子。在丛林里,我们拥有很多很多场追逐的戏份,京桑的戏服笨重,跑起来不是十分的利索。于是黑泽便让她穿起来球鞋,这我们男士羡煞得要命。但在一旁的野上场记则十分的紧张,当喊起开麦拉后,便专盯京桑的脚,生怕那鞋露出来让电影穿了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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